Wednesday, August 31, 2011

「關愛基金」和生金蛋的雞

15/11/2010 信報 盧穎筠

「關愛基金」近期引起不少爭議,有人認為基金的受惠目標不明,亦有人指捐款者有如買「贖罪券」,甚至是政治宣傳費。直至有社福界人士被邀入局,爭拗才稍作緩和。

「關愛基金」帶出的第一個疑問是,既然認為捐款如同「贖罪券」,那麼捐助的富商和企業必然被認為是「有罪」了,那是甚麼「罪」?「罪」指的應該是他們有份令貧富懸殊加劇。然而,富人有責任扶貧實際上是一種社會主義的想法,例如在加拿大,政府會對高收入人士和企業徵收重稅,用作補貼貧窮階層的福利。

根據已故經濟學大師佛利民所述,企業的職責是謀利,他們並沒有責任去解決貧富不均的問題,但自由經濟的條件是市場必須有開放和公平的競爭。佛老曾經形容香港是全球最自由的經濟體,可惜目前本港大部份行業已經不能符合公平競爭這項條件,很多行業甚至近乎壟斷(Monopoly)或寡頭壟斷(Oligopoly) 。由於大集團更具財力,以致小商戶無法競爭。一些企業如地產發展商,亦利用其資訊優勢(Asymmetry of Information),較買樓者取得更多資訊,在議價時佔優,對買樓者造成不公。這些都是自由經濟的阻力。

另一方面,企業營商謀利並非造成貧富懸殊的唯一原因。

據日本學者大前研一的《M型社會:中產階級消失的危機與商機》一書中指出,日本從1999年至2003年之間,每家庭收入持績下降,中下階層家庭佔了家庭總數的79%,其中大部分人向下沈淪為中、下階層,導致其社會從∩型轉變為M型社會,這亦是全球普遍的發展趨勢,而1985年開始的「新經濟」浪潮是造成M型社會的最大原因。進入九十年代,日本經濟陷入長期衰退。

以往的「亞洲四小龍」除了日本外,還有台灣、香港亦面對同樣情形,這並非偶然,實際上顯示了社會結構和經濟正在轉型。至於新加坡,由於經濟政策主要以政府作主導,所以不能作比較。

貧富懸殊的另一原因是全球化。有財力的企業可以將生產線搬往較便宜的地區,例如印度、越南,小企業卻沒有大舉搬遷的能力。全球化於是導致產業兩極化和經濟二元化,令小企業的經營環境倍加困難,亦影響就業。

國際貨幣基金認為,若全球化令地區性的貧富分布出現不平等的情況,地方政府便有責任透過政策令財富重新分布,亦即是地方政府有責任為當地人謀福祉,應透過政策幫助他們適應全球化帶來的轉變。

政府應付貧富懸殊問題不外乎循兩個方向解決,一是福利接濟,如果決定取社會主義而捨自由經濟,自然無可厚非要以福利接濟為長遠政策。最低工資和政府大量撥款扶貧就是這一方向。

另一方向是維持自由經濟,透過政府政策把市場調節到合乎自由經濟所要求的開放和公平競爭,讓小商戶和市民重拾生存空間,以經濟政策解決就業和營商環境的問題。政府最近建議引入《競爭條例草案》便是這一方向。

於是「關愛基金」帶出了第二個疑問,就是政府和商界動用百億的大規模救助,只是暫時「江湖救急」還是長遠福利政策的開始?如果是後者,香港到底想漸漸步向社會主義或福利主義,還是繼續實行「資本主義五十年不變」?

《經濟學人》今年七月刊指由於香港政府曾干預市場,所以香港早已不再是自由經濟體,這是對佛老的理論有所誤解。須知政府出手干預不等於就是社會主義,不干預亦不等於是自由經濟。

如果政府的干預是為了使市場回復公平競爭,便與佛老的自由經濟沒有抵觸。採取「積極不干預政策」不等於甚麼也不做,最重要的是利用政策維護原有的公平競爭,使自由經濟繼續運作。所干預的不是自由經濟本身,而是破壞自由經濟的一些變數,例如全球化之下的壟斷、突發的金融風暴等。「政府不能干預市場」這種迷思,是全球包括香港和美國政府所面對的困局,他們應重新參考佛老所指的自由經濟該具備的條件。

以往香港是全球公認最自由的經濟體,常被形容為一隻「會生金蛋的雞」,如果捨自由經濟而改以福利主導,等同殺雞取卵,影響的不止這一代香港人,更影響下一代人的生活和經濟模式。

工會和社會學學者支持福利接濟還情有可原,但自命為香港下一代爭取利益的政客和政府,應該無論如何要保住自由經濟這隻「會生金蛋的雞」,才算為下一代盡了社會責任。這是個即使一人一票也解決不了的問題,除非這一代人願意為下一代的利益而暫時捨棄自身的利益。

No comments: